父母与教师
父母是天然的教育者,教师是职业教育者,二者的教育动机和技巧,既相通又相异。
——题记
一
正确的教育始自教育者,他必须了解他自己,并且从定型的思想模式中解脱出来。因为他本身是什么,他传授的便是什么。如果他没有受到正确的教育,那么除了他所接受的同样机械化的知识之外,还能教什么呢?因此,问题不在孩子,而是在父母和教师。教育的最根本问题在于对教育者施以怎样的教育——教育者也必须受教育。
如果我们教育者并不了解自己,不了解我们与孩子之间的关系,而只是以知识填塞于孩子心中,使他通过种种考试,那教育就仅仅变成了一种口耳相传。学生在那儿等着受人指导、帮忙;然而如果指导者、帮忙者内心混乱、狭窄、知识陈旧,那么,他的学生自然就和他一模一样了,教育便只能是延续混乱和陈旧的方式。
作为教育者,正确地教育我们自己,非常重要。关切我们自己的再教育,远比为了孩子的未来幸福和安全担忧来得更迫切。所以,教育者应当笃信:最有效的教育是自我教育,教育者受教育的方式就是保持终身学习。
对教育者加以教育——就是使他了解自己——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。因为大部分人已经在某种教育思想体系或某种行动模式中僵化了,我们已将自己纳入某种意识形态、某种信仰,或某种特殊的行为标准中,这进一步通过教育行为在孩子身上留下印记。因此,我们教给孩子的,是想“什么”,而不是“如何”想。
二
父母多半被自己的内心冲突和哀伤所苦。不论贫穷或富有,大多数的父母都全神专注于他们自己的烦恼和困难中。他们并不严肃地关切目前社会秩序的混乱与道德的堕落,而只期望自己的孩子有所专长,能出人头地。他们为孩子的将来而焦急,渴望孩子因教育而获得安稳的职位,或是幸福的婚姻。许多父母由于全神贯注于他们自己的问题中,于是把使孩子幸福的责任推给教师。
父母并不知道,他们所面对的世界的混淆情形是他们自己个人混乱的反映,他们甚至忘记了自己对社会所肩负的道义和责任。父母并不认为给孩子自由、快乐,是缘于他们自身的责任,相反他们寄望于教育的技术训练。但是被称为教育的技术训练并未使孩子们自由,或使人更快乐;而是将学生加以限制,使他接受目前的环境。父母总想为孩子做些什么,但却不知道如何着手。
父母对孩子的教育,应当从思考“为何要生孩子”的意义开始。如果父母要孩子,仅是为了延续他们的姓氏,或接管他们的财产,或只是为了自己的高兴,或为了满足自己情感上的需要——如果是上述种种,则孩子便成了父母的欲望的工具而已。父母要对孩子施加正确教育,首先应当把孩子当作如自己一样的一个独立的生命个体来看待,教育是为了丰富和发展他的生命,没有除此以外的功利目的。
许多父母由于让孩子接受了错误的教育,并且由于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,促使孩子走向冲突和悲哀之途。于是,当孩子长大而受苦时,他们便为他祈祷,或为孩子的行为找来种种的借口。父母因子女而感到痛苦,是一种变相的自怜形式,这种自怜形式暴露出父母对孩子真爱的缺乏。
父母对孩子的成功有所期待,是可以理解的。但这种成功,不应该是父母的,而必须真正是孩子的——孩子不是达成父母愿望的工具,而是努力成为他自己。如果父母存在有对成功的崇拜,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孩子的,都会助长冲突与不幸。在孩子面前,一个成功的父母,就是帮助孩子成为一个敏感的、智慧的、完整的人。
教师必须唤起父母的信赖,但不是凭着一种专家对待外行的权威姿态,而是和他们一起谈论孩子及其所面临的问题。
如果教师把孩子当做一个个人而对他发生真正的兴趣,则父母将会信赖教师。在这种过程中,教师教育了父母,而且因为他从父母那儿同样学习了一些事物,所以他也教育了自己。正确的教育,是一项需要双方的耐心、尊重与慈爱的工作。明智的父母和负责的教师,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应该是毫无顾虑和保留的合作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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